我与老招牌
昨天中午,布袋接我出去吃午饭,在车上他问我想吃什么,我说想吃得简单点——面。于是去山西人开的“老面馆”。谁知如此简单的愿望,也被问到,预约了吗?没有。对不起,那请领号排队。同行的三个人中有一个说道,那就去“荷塘水榭”吃湘菜吧,那里不排队。
“荷塘水榭”在一个停满了车的商业广场。快到时,我从车窗里看到了“新华书店”,我很熟悉它的字体,可以说是代表无产阶级文化专政的又一块老招牌。它,可以说融入了我整个的生命。
中学时,有很多个周末,都是到新华书店去站着读书消磨过的,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最新的书,就是进大学后的周末,我也会从九眼桥走到春熙路的新华书店站着看书。腿站酸了,就换着姿势看,中午肚子饿了。就匆匆出去买个“锅盔”——四川人眼中的烧饼。我最喜欢吃外带芝麻,内加红糖的酥锅盔,此刻想起也立生垂涎的两分钱就可享受的快餐食品。匆匆吃完,我会再跑回书店蹭书去。而当时最新的书,则都是马(克思)恩(格斯)列(宁)斯(大林)毛(泽东)的。书店会把这一类的书,放在最显赫最庄严的位置,印刷之精良,在当时也属第一。自不待言,我在里面接受着共产主义理想的教育,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却只有恩格斯的《婚姻•家庭•私有财产的起源》、《反杜林论》、《自然辨证法》和讨论法国大革命以及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书,还有就是列宁的《哲学笔记》。
奇怪的是,这些用以教育培养新一代革命接班人的书,对我最深刻的教育,竟然只有如下三点:
第一. 无产阶级专政是无产阶级政党为夺取政权的一时需要所用的手段,一旦无产阶级政党夺得政权后就必须着手“还政于民”,最后自行解散政党。
第二. 看问题不能机械,要有辩证而又逻辑的思维。简单的逻辑思维,是小逻辑,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大逻辑,而这,我认为恩格斯、列宁,在分析现实问题时,比马克思以及斯大林、毛泽东要好。当然毛泽东的长处在于,能从中国革命的实际出发。
第三. 共产主义是“我为人人,人人为我”的人类所有社会形态中最美好的社会。
郭沫若曾经是我学写诗歌时的一个偶像。但是当我1956年在新华书店翻读印刷得十分精美的101首《百花齐放》时,对他的失望,竟到了想呕吐的地步。
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新华书店,更成了除了红宝书还是红宝书的陈列馆。但这时的红宝书也是我最需要的。因为,造反派要用红宝书来批判我,而我也只能引用红宝书来为自己辩护。所以,我也有一本红宝书随带在身,我的胸口上,也别着一个大大的毛泽东像章。说也奇怪,当看到城门上关于毛、周、林并排在天安门城楼检阅红卫兵的巨大宣传画时,我立即从心里不看好一副典型八字眉的副统帅。
改革开放后的新华书店,关于自然科学方面的书多了,各种小说多了,也比以前活泼了许多。但那块招牌,给人带来的依旧保守,既可用门庭冷清来说明,也可从其书架上找到证明。
昨天我就利用点菜和等待上菜的时间,匆匆去逛了一下斜对面二楼上的新华书店。门面当然不及大型的书城,也不如那些售卖品牌服装店的扯人眼球。进去后,令我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新闻出版署的严肃面孔在空气中四处飘浮。最显着的位置,陈列的是学习十八大的各种应时“典籍“,还有就是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作品专台。当然也有各种教人如何在商场打拼,迅速致富,迅速成为人上人的“诀窍”书。对于能在新华书店出售的书,我是在几年前才被一个书商告知,没有经过新闻出版署审批、甚至不是国内“正规”出版社出版的书,都不能上新华书店的架,包括后来改名“文轩”的书店。
在我的记忆中,古老的新华书店,在其进门正中有毛泽东手书的“为人民服务”几个大字。好多年来,我对新华书店的服务职能,也一直定位在此,进入21世纪,我才明白我错了。
2012年12月21日星期五
附:据玛雅历,今天是世界末日。但我更相信,今天也是新世界开始的一天,因为今天冬至。